住在龙城

    8月3日上午，太原市寇庄村，十余个工地正热火朝天地施工。为了利用每一寸空间，村里楼和楼之间距离大约只有1米多宽，本就不宽的路上堆满了沙子、石子等建筑材料和机械。

    施工现场大都没有防护措施，路过的行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盯着头顶的脚手架，一路小跑“逃离”施工现场。

    “东家盖完西家盖，三层不行盖六层，从来就没消停过。”曾在村子里租房住的董先生说，前年租房时看到现在住所周围的房子都已经五六层了，估计不会出现三天两头盖房子的乱哄哄的情况了，就租下了现在的房子。但没想到的是，最近周围两个“邻居”又开工盖房了，上夜班的董先生实在受不了嘈杂的环境，只能另觅住处。

    董先生的遭遇其实只是目前太原市城中村建设的一个缩影，一方面城中村建房热不断升温，另一方面相关部门管理却无奈缺位，那么，失控的城中村建设背后到底有怎样的深层次原因，记者与相关专家一起，共同探究其中……

    记者探访 村里是个大工地

    根据读者提供的情况,记者又陆续走访了太原市一些城中村。记者发现,村民们盖房子的情况多样———有的是在原有楼房基础上加高,有的是在自家院里很小的空地上再起新楼。对于城市整体的规划和布局,根本无人理睬。杨家堡、寇庄、前北屯、后北屯、瓦窑村、大王村、小王村、后王村等许多“城中村”里都有大量的村民开工建房。站在村里随处可以看到工地龙门架上红旗飘飘,机器轰鸣,整个村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工地。

    由于许多城中村里房屋盖得太密集,道路狭窄不堪。记者采访时,许多出租车司机一听要去城中村,都摇头坚决表示不去。“不是不拉你,有钱谁不想赚啊,实在是没办法进去啊,一进去堵在里边,半天也出不来。你说也没人管管这事?”

    村民心思 不盖房靠啥生活

    8月3日下午,记者来到寇庄村里的一家工地,向正在施工的工人了解情况。这里原来是一栋四层楼房,现在再加盖两层。

    “有施工证么?”记者问。

    “施工证?没听说过,自家院里盖房谁管啊,再说了房东让盖就盖。”包工头说,给村里盖房子,好算账,而且不拖欠工钱,所以大家都愿意给村里盖房子。

    记者向“房东”说明采访意图,“房东”反问记者,“我们没地、没工作,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你说我们不盖房子出租,一大家子四五口人吃什么?虽说现在村集体每年还能分点钱,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将来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再说了也确实是房子不够用,几乎每天都有人来问有没有房子出租。你说有这么多人没房子住想租房子,咱为什么不能盖?这些人市里的房子租不起,又不让我们盖房子出租,这明显不合适嘛。”

    客观存在的租房需求和巨大的经济利益刺激,是村民们大兴土木的直接动力。据介绍,目前城中村一间五六平米大的房子,月租金在250元左右。以一户人家,盖六层楼,出租五层,每层8个房间计算,“房东”房租月收入在一万元左右。

    相关部门　实在管不住

    城中村未经审批乱搭乱建、屡禁不止的原因是什么?又如何管理?8月4日,记者走访了部分相关部门,他们都表示“城中村违法建设是个老大难问题了,不好管,目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太原市城建委村镇处相关人士介绍说,目前太原市里有83个城中村,都存在无序建设、市政基础设施严重不配套的情况,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如果要想杜绝这种情况只能进行大规模彻底的改造,但是城中村改造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一整套配套政策,所以不可能一蹴而就。

    太原市规划局相关人士表示,可以说城中村的所有建设项目,没有一个是经过规划部门审批的,对此他们也很头疼,但是规划部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个问题在全国各个城市都一样,都面临这个难题,大部分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一些未经审批的违规建设行为,现在归太原市城市执法局统一查处。

    “政策不配套、多年积攒下来的疑难杂症,光靠我们执法部门的力量是没办法处理这么多棘手问题的。”太原市城市执法局相关人士介绍,城中村未经审批违法乱建的问题确实很多,执法部门接到举报后,也会采取行动。但是这种情况太多了,而村民们又认定,是在村里自家院子里盖房,不归城市执法部门管。因此,冲突经常发生,为了避免激化矛盾,往往是不了了之。

    城中村未经审批违法乱建还是规划不到位的问题,如果所有工作没有在前期做好,光靠事后的“堵”是没法解决的。这位人士这样认为。

    专家见解 市场的一种嘲弄

    “其实,城中村违规建设屡禁不止的这种混乱情况,是市场之手对行政指令的一个无情嘲弄。”太原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吕永卫教授表示,城中村无序建设的问题实质上还是经济利益问题。

    对于“城中村”的普通村民来说,耕地失去了,他们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主要就是房子了。随着城市的扩张,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城市,这部分人暂时没有实力购买房屋和租住一些高价房屋,在这种情况下“城中村”提供的便宜出租房屋满足了他们的现实需求。换个角度,甚至可以看作是“城中村”的村民替政府建了“廉租房”。

    事实上,城中村低廉的出租房,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太原市外来务工人员、创业阶层的租房需求。政府没有提供足够的廉租房,又违反经济规律出台政策限制农民建房,这就造成城中村的建房全部成了违法建房。当违法建房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时,执法就无可避免地陷入困境,恶性循环最终导致这个“顽症”至今没有可行的解决办法。

    在这种配套设施不健全、不完善的情况下,单纯地依靠行政指令和空洞说教来维护城市的有序性是不现实的,是典型的市场力量战胜行政指令的体现。

    核心问题 土地二元制的矛盾

    对于城中村长期以来的违法建设问题,太原市政协委员、山西双丰律师事务所宋健中律师认为,城中村形成有历史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原因。城中村是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存在的差异和矛盾在城市化进程中的集中反映。

    历史原因主要是城乡二元管理体制和二元经济结构;现实原因是经济发展引发的城市快速扩张。在这些原因中,土地制度的二元性是城中村形成的核心因素。尽管城中村的村民已经没有土地进行生产,其户籍也正在进行转变,但土地权属、经济组织形式和管理特征等仍保留了下来。

    城中村集体土地与城市建成区国有土地有明显差异。我国法律规定,农村土地归集体所有,由村合作社等集体经济组织或村民委员会经营管理,由于“集体经济组织”概念过于模糊,造成土地所有权主体不够明确,既导致所有权主体多元化,又让真正的所有者主体缺位,形成城市内部土地的二元结构,造成监控管理的困难。

    对于客观存在的城中村,出于经济成本与社会成本的考虑,有关部门避之唯恐不及。在这种二元结构下,以前并不把村落列入城市规划,而将城中村视为独立的用地单元,城市发展往往选择绕开村落,结果是城中村逐渐形成,成为城市包围下的孤岛,城中村的问题也被积累下来。而现在,我们不得不为以前的“迂回”政策埋单。

    采访中,不少部门把解决这个问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城中村改造上。但也有专家表示,城中村改造究竟能起多大作用有待时间的检验。